學校裏公告欄上掛的學術競賽、優秀學生光榮榜通常是掛得日曬雨淋，褪色掉漆都沒人去看。相反的十大歌手、校園舞蹈團的比賽時間倒是人潮湧動。

正如此時貼在校門口轉角處的巨大海報，一個眉眼清麗古典的女孩側身執筆，在掛起的宣紙上一筆一劃專註的述寫思念，唯美的唐裝顯得她雍容華貴，頗有幾分母儀天下的威嚴。迤地的宮服如綻放在平地的雪蓮，每一分都點綴得如夢如幻，每一縷都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清雅。

題頭的寫的是“畫卷中的女子”，側面還寫著“紅袖添香”的楷書，右下角PS的是正面低頭研磨的恬靜的臉，溫婉如風。

淇淇亢奮地拿著卷軸走進宿舍，嘩的一下鋪開，還是那張被粘貼在學校各個角落的海報。淇淇得意晃了晃手中的卷軸：“怎麽樣？怎麽樣？這個東西！千金難求！學生會起早貪黑、累死累活、分身乏術才獲得兩卷，哼哼，其中一卷就到了我手裏了。”

“嗯？”傅漁嗅出了貓膩，“為什麽龐大的學生會組織，才兩卷，就給了你一卷？”

“因為……一人得道雞犬升天。”

“說人話！”

“聽不懂人話？”

“……”

淇淇咧著嘴，走去攬淩淺的肩：“一起吃飯去吧。嗯？你都悶在宿舍一個星期了，平時也沒見你覆習啊。”

淩淺涼涼看了她一眼：“你也知道我在宿舍悶了一個星期？嗯？你去外面看看充分利用各種空閑時間蹲點的學生。”

“淺淺，你辛苦了。”

“拜你所賜。”

“……”

淩淺低頭翻著手中的書，心裏有些堵，她已經一個星期沒看到虛老師了，下個星期雙周是還能上兩次虛老師的課，那結課後呢？是不是再也見不到虛老師了？她不了解虛老師的任何行蹤，如果不是虛老師主動出現，那她根本就見不到他。

那是一條藤蔓，在一片從未有人開發過的沃土上茁壯生長，突然有一天，藤蔓被強行拔走了，哪怕是再肥沃的土地，也滋養不出一根雜草了，就像她的感情，無疾而終。

淇淇從沒見過淩淺多愁善感、傷春悲秋的樣子，咋一看，狠狠顫栗了一下。

她記憶猶新的一次是大一開學沒多久，宿舍管理還是很嚴的，但淇淇很想吃火鍋，就在周日晚上宿舍裏打火鍋，電磁爐細小的運作聲，湯底咕嚕咕嚕冒泡，芳香四溢。

結果引來了宿管阿姨，在宿舍裏使用違規電器是要被處分的，當宿舍三人顫顫巍巍蹲在一旁低頭認錯的時候，淩淺慢悠悠去飲水機接水解辣後，輕輕呼一口氣，對火冒三丈的宿管阿姨說道：“阿姨，我覺得你跟北門的門衛大叔很有夫妻臉，難道是隱婚？”

只消一句話，宿管阿姨臉色白了白，硬邦邦說了句：“下不為例。”就走了。

頓時，六只晶亮的眼睛崇拜看著淩淺，猶如看見了救世主。

淩淺做了解釋：“南門的阿姨跑到北門找門衛大叔互訴衷腸，擅離職位是要被開除的。”

淇淇在那一刻就覺得，哪怕有一天歹徒握著匕首架在淩淺脖子上，淩淺還會用食指摸摸看看是不是真刀的雲淡風輕。她沒見過淩淺對什麽事情上過心，盡管是在考試季大家早出晚歸，覆習得天昏地暗，淩淺還能賴在床上不起。就是這麽一個淡然的人，突然有了羈絆，突然有了惆悵，讓她有些難以置信。

淩淺根本無暇顧及淇淇那震驚的目光，枕在書上，手不知道在手機上敲著什麽，糾結寫滿了整張臉。

啪的一聲，淩淺突然甩掉手機，臉色由白轉紅，猛地站起身，急匆匆奔去廁所摔上門。

讓站在一旁的淇淇呆若木雞，淩淺，你能不能有些人類該有的反應啊？！

周二，虛老師的課，淩淺慢吞吞走進教室，看見講臺空空的，心裏不禁一松，剛落座，淩淺就被人戳著後背，嗯？

“淩淺，那個，這個是我們整理出來的訪談問題，你先看看有什麽問題，我再改改。”飛飛坐在後桌，壓著聲音跟淩淺說話，說完還壓著嗓子低聲咳嗽。

咦？“訪談問題？”淩淺不解側看，創新項目訪談問題設計……她啊了一聲，無比愧疚看向飛飛，“對不起，我忘了。”這段時間都在圍著虛老師轉，都快忘了自己是有任務在身的。

“沒事，數據統計在SPSS上已經做好了，前段時間你在比賽，就比較忙，我們都不怪你的。”飛飛嗓子難受咳了幾聲，為淩淺的疏忽開脫。

飛飛這麽說，淩淺就更懊惱了，課題研究本來就是三個人的事情，而且她還錯過了最重要的數據分析，還真是……

淩淺抿抿唇：“這節課應該是講案例分析，我們到最後一排坐著修改吧。”

飛飛有些受寵若驚：“淩淺，不打擾你聽課嗎？其實也不太著急的。”

“沒事，走吧。”身為核心寫手的淩淺一旦涉及工作的事還是很理智的。

在眾目睽睽之下，淩淺跟著飛飛坐到最後一排讓眾人大跌眼鏡，不是說淩淺在追虛老師嗎？怎麽會跟飛飛同學那麽親密？

淩淺仔細斟酌每一個問題的選詞和意義，手也在鍵盤上快速敲打出自己的修改建議，並附有標註，“既然是口語對話，那這個問題設置還是通俗一點比較好。引用業界知名人士的建議時最好還是迂回道出我們自己的看法，畢竟我們不是去證實業界大咖的建議可行性，而是綜合各方建議從而得出一些可操作性強的方案。”

飛飛楞楞看著淩淺點頭，想著只有這樣知識淵博又認真負責的女孩才值得被珍重吧，萬幸之中，他遇上了。

“對了，你感冒了，有吃藥嗎？”身為班級學委，淩淺還是有禮貌問候一句，“還沒好的話就上醫院看看吧，咳嗽不要拖太久，不然很容易得肺炎。”

第一次收到心上人的關心的飛飛羞紅了臉，靦腆點點頭，心裏甜滋滋的。

淩淺側頭看見飛飛紅彤彤的耳垂，有些汗顏：“我只是很單純的問候一下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你不用掩飾。”

“……”解釋就是掩飾？

“對了，”飛飛翻出手機打開一個網頁，“全國大學生節能減排大賽，我們可以去做調研，為期半年。”

又來比賽？淩淺有些拒絕，她這學期都在比賽，都沒時間出去溜溜……

“只要過了學校這一關，那我們參加的就是國賽了，得的就是國獎了，雖然說你已經免除畢業論文的學分了，但這個學分可以替補別的課程的學分，你不心動嗎？”

呃……淩淺湊過去仔細看，如果能夠得到國賽一等獎的話，完成下學期的課程，她就可以修滿大學的學分了，比她預料的要快，“唔……心動啊。”

“那組隊吧。”

“誒？等等，跟誰組隊？”

“我還有你，還有管理學院的行政管理專業的另外兩位同學。”

“……”她並不想跟他……組隊。

“哈哈哈，放心，我是跑腿的助理，核心人物是你們三個。”飛飛摸著後腦勺，憨笑著。

“好吧。”盡管不情不願，但她認識的人不多，也只能這樣了。

許是短暫的沈默，讓淩淺感覺到周圍的氛圍不太一樣。

淩淺是有意識轉頭看向另一邊，虛老師清雋的身子就站在她旁邊，不知站了多久，只覺得眼底幽深如潭，仿佛要將她吞沒。

淩淺看見他眼底不加掩飾的寒意，比之上次在洗手間推開她還要令人毛骨悚然，心裏咯嗒一下，想起他拒絕的態度，想起那條撤不回的短信，臉上一陣青白交加，她連忙定眼看屏幕，緊張的手指發顫。

虛老師那天的拒絕已經很明顯了，她那條短信是什麽意思？但凡你淩淺還有一絲絲尊嚴，都不會這麽釜底抽薪式的自取其辱吧。

氣氛沈默得有些可怕，甚至有些劍拔弩張。

本想評價下她電腦屏幕上的內容，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。虛零境突然不想主動開口化解這短暫的尷尬，似賭氣般一言不發，拒絕的話是他說的，此時的置氣也顯得十分自討沒趣。

如果說淩淺的人生裏還有什麽比剛才的氣氛更讓她尷尬的，那一定是現在，虛老師今天意外的提前十分鐘就講完了課，在虛老師收拾東西的時候，一個男生冒冒失失跑進來。

“淩淺，我有話要對你說。”

竟然認識她？淩淺有些不解，看著來人有些眼熟，定眼仔細看，唔？原來是那個給她開“綠色通道”的面試官……

自淩淺火了以後，來找淩淺的人無非是小粉絲或是來告白的，班裏人已經習以為常了，但找到虛老師的課上還是第一次，是以，班裏人都比較期待虛老師的表現，畢竟都知道淩淺對虛老師的心意，還有就是虛老師不經意間對淩淺表露的異樣。

虛老師面色如常拿著電腦，淡淡看了男生一眼，語氣涼薄：“我下課了。”

啊？就這麽走了？

班上人一臉錯愕目送著虛老師離開。

“淩淺，我叫路修遠。化學與生物工程學院的研究生，我們見過面的，我可以追你嗎？”路修遠一步一步走近淩淺，停下，唇齒清晰表達自己的好感。

淩淺擡眼望去直直與男生對視，喜歡一個人的眼神不是這樣的，更多的是，她的猜測更多偏向真心話大冒險，於是有禮而疏離：“在潔凈的試管裏加入1mL2%的硝酸銀溶液，然後加入10%氫氧化鈉水溶液2滴，振蕩試管，可以看到白色沈澱。再逐滴滴入2%的稀氨水，直到最初產生的沈澱恰好溶解為止，這時得到的溶液叫銀氨溶液。最後滴入3滴乙醛，振蕩後把試管放在熱水中溫熱。不久可以看到，試管內壁被加熱區域上附著一層光亮如鏡的金屬銀，這個被稱為是銀鏡反應。你覺得你是哪一樣化學物質？”

“……”

班上人震驚看著淩淺，她、真的是一個單純的文科妹紙嗎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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